【苏庆义】 推进全球化：美国减速，中国加速

中美之间出现对经济全球化的不同态度，归根结底在于看待全球化分配问题的视角不同。尽管经济全球化步伐放慢，但一直在前进。在这一过程中，全球化的分配出现了问题。美国认为分配出了问题，就应该更多争取自身利益，从其他国家那里拿一部分过来。而不是协调自身国内分配问题，从通过做大全球化的蛋糕来解决问题。中国则认为，应该通过全球化来做大蛋糕，让更多国家享受到经济全球化的好处。所以美国就略显保守，中国则提出开放的“一带一路”倡议。

经济全球化意指世界各国经济交往和合作越来越密切，是市场化超越国界、延伸到全球范围的表现。其本质内容是生产和分配的跨国界，生产在全球布局，做大蛋糕、各国共享。其具体表现在经济-规则-观念三个维度：第一，经济层面贸易、投资、金融的越来越开放；第二，规则层面国际经济规则的制定；第三，观念层面人们对经济全球化的支持抑或反对。

当然，经济全球化还少不了背后的推动力量。推进经济全球化毕竟属于向世界提供公共产品，只有少数国家有能力、有意愿推进经济全球化。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且远超其他国家的经济体，成为最有能力推进经济全球化的经济体。美国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也有意愿塑造自身想要的全球化。半个多世纪以来，经济全球化在美国的推动下向前进。但是，新世纪以来，由于美国不满意经济全球化的利益分配，推进经济全球化的动力削弱。中国则成长为世界上越来越重要的经济体，开始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并成为推进经济全球化的重要力量。 

美国减速推进全球化的表现

美国对推动多边贸易体制和世界贸易组织（WTO）谈判的兴趣下降。WTO多哈回合久拖不决，并且难以让人看到希望，一方面是因为随着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崛起，诉求越来越多，谈判势力越来越强；但另一方面，美国推进WTO的意愿也在下降，从而不能花大力气协调各方利益。尤其是新任总统特朗普明确表达了对WTO的不满，认为WTO对待美国不公平，将美国原本是合理的反倾销反补贴行为都归结为贸易保护。特朗普认为，WTO并没有保护美国的利益，从而力图更多使用美国国内贸易法来维护自身利益。特朗普颇有抛弃美国当初主导建立的WTO的意思。

美国基于自身发展水平制定更高标准经贸规则。经贸规则的高低主要基于各国的发展水平和需求，并不一定越高越好，只有越合适越好。但美国主要基于自身发展水平和诉求来建立高标准经贸规则。这是奥巴马任期主推的事情之一。高标准经贸规则当然是公共产品，也可能是经贸规则的未来方向，但是如果离现在各经济体普遍能接受的水平太远，则无疑是客观上建立了排他性的规则，很难具有包容性和开放性。也就很难有效地推进经济全球化。

美国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兴趣下降。特朗普上台后虽然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不再主打高标准经贸规则，但特朗普连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兴趣都没有。继退出TPP后，美国和欧盟之间的跨大西洋贸易投资协定（TTIP）也中断了谈判。美国还拿美国、加拿大、墨西哥组成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开刀，要重谈NAFTA。并且在重谈NAFTA时，提出许多不合理的要求，比如在原产地规则中专门增添美国含量的要求。特朗普的贸易理念就是要一对一谈判自贸协定，从而为美国争取到更多利益。至于包含更多成员的自贸协定，特朗普暂时不感兴趣。

美国国内对经济全球化的不满情绪在增加。美国对经济全球化的不满首先表现在总统身上。特朗普认为，现有的各类贸易安排不符合美国的利益，造成美国巨额贸易逆差，给美国带来失业和各种问题。经济全球化要重新安排。从美国国内民众来看，也普遍滋生反全球化的声音。这主要存在于传统制造业部门，即美国的劣势产业。特朗普能够意外战胜希拉里当选总统也是普遍存在反全球化声音的表现。实际上，美国在21世纪初就已经出现反全球化的苗头。已故经济学界泰斗萨缪尔森在2004年发表了一篇影响美国各界的文章，他认为在有技术进步的情况下，美国将会在同中国的贸易关系中受损。美国的政界人士接受了这一思想，并鼓吹贸易保护主义。反全球化的声音是如此刺耳，以至于已经“隐居”多年的国际贸易大师巴格沃蒂不得不出山写了一本名为《捍卫全球化》的书。 

中国加速推进全球化的表现

中国主张维护和推进多边贸易体制，并推进多边国际投资规则。中国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期都明确释放维护和推进多边贸易体制的有力声音，并尽可能提出推进WTO谈判的中国方案。近年来，WTO最重要的成果——贸易便利化协定（TFA），中国也是积极支持其早日生效。可以说，中国从没放弃WTO。除多边贸易体制外，中国还积极推进多边投资规则的建立。不同于WTO，世界上不存在多边投资规则。中国在2016年担任二十国集团（G20）主席国期间积极斡旋，付出大量工作，使得G20出台了世界上首个多边投资指导原则。这为以后建立多边投资规则奠定了基础。

中国积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全球化除了贸易、投资、金融、规则以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也是被美国版全球化方案忽视的一面，那就是发展问题。现有的经济全球化推进过程中，很难使落后国家真正享受到经济全球化的好处。因为这些国家的发展水平低，还没有能力利用贸易投资自由化。中国积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除倡导贸易畅通外，还特别强调资金融通、设施联通，为这些落后国家培育参与经济全球化的能力，从而更多享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这几年，“一带一路”建设已经取得重大进展和丰硕成果。

中国积极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中国已经明确提出要构建自由贸易区网络，在WTO多哈回合推进困难的局面下，通过建设开放的自由贸易区来间接促进世界贸易自由化。中国积极和“一带一路”国家商签自贸协定，并推进亚太区域范围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谈判。11月14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领导人会议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举行，并在会后发表联合声明。该声明表达了尽快结束RCEP谈判的决心，并给出RCEP协定框架。RCEP是开放性的，一旦谈成，将成为亚太自贸区（FTAAP）的重要驱动力量。

中国国内普遍支持经济全球化。中国国家领导人的各类演讲都表达了支持经济全球化的声音，中国共产党的各类官方文件都将推进经济全球化作为对外开放的重要内容。中国的实际行动也在彰显支持经济全球化的态度。中国正通过加快建设自贸试验区和自由贸易港扩大自身开放。中国还将于明年举办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努力扩大从各国的进口。中国的学界普遍认为经济全球化的轮子应该滚滚向前。中国普通民众也没有出现反全球化的声音。总之，中国各界达成了一个共识：“开放带来进步，封闭必然落后”。 

中国版全球化方案重视分享

中美之间出现对经济全球化的不同态度，归根结底在于看待全球化分配问题的视角不同。尽管经济全球化步伐放慢，但一直在前进。在这一过程中，全球化的分配出现了问题。美国认为分配出了问题，就应该更多争取自身利益，从其他国家那里拿一部分过来。而不是协调自身国内分配问题，从通过做大全球化的蛋糕来解决问题。中国则认为，应该通过全球化来做大蛋糕，让更多国家享受到经济全球化的好处。所以美国就略显保守，中国则提出开放的“一带一路”倡议。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中国版全球化超越了普通的贸易、投资、金融，还增加了发展的内容，更加重视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问题。中国明确提出，“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更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是中国与世界各国的共同责任”。这是中国版全球化的理念，践行这一理念，各国才能共享发展。 

当今世界，只有经济全球化继续向前推进，才能更好地发展世界经济，后金融危机时代，世界经济的复苏才能更加稳健和可持续。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虽然相对实力有所下降，但依然是经济全球化的主导力量。中国作为崛起中的新兴经济体，虽然越来越积极参与和推动全球化，但只有得到美国的配合才能更好地为世界谋福利。作为美国而言，只有解决好国内的分配问题，才能更好地推进全球化。可惜，美国对全球化的动力削弱，特朗普任期内改善的可能性不大。从中长期来看，美国对待经济全球化的态度也充满不确定性。对待全球化，美国减速、中国加速期的局面将会持续一段时期。在未来一段时期，中国版全球化将成为推进全球化的重要力量，推动多边贸易体制、区域经济一体化、解决发展问题、塑造符合大多数国家利益的经贸规则。

（本文已发表于《中国远洋海运》2017年第12期。苏庆义：[e-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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